--- title: "第十三章：迎光之崖" date: "2024-12-09" categories: - "《来世一》" - "小说" tags: - "小说" - "来世" --- 小山一般大小的史莱姆就好像听到了我的呼唤，缓缓挪了挪身体，蹭了蹭我的手。它的身体透着隐隐的蓝色，它是这里的王，也是我最熟悉的朋友。 我轻轻用头抵住它的躯体，陷入深深的回忆。 当时我才刚刚从峡谷中醒来，背靠大地，仰望天空，明明身体已经是成年的人，但却和小孩一样手足无措，连声音也发不出来。但一个小小的声影吸引了将要继续沉睡的我，那是一团小小的史莱姆，在我身边。 它带着我在没有人的山间奔跑着，就像一个迷路的人在追逐看到的史莱姆一样，我们跑过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。时间滚过了春夏秋冬，一年又一年的相处，不仅让我熟悉了它，也让我适应了这里的环境，让我学会了捕猎，学会了取暖，学会了寻找自己的庇护所，我也渐渐不再纠结于自己是谁，融入了自然之中。 黏液峡谷的一切记忆都从这个小小的史莱姆开始。 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——蓝，因为史莱姆只有在阳光之下的时候才会露出它们真正的模样，它们会吸收阳光中属于它们的部分，得到自己的色彩。这也是它们名为光凝体的原因。而这只史莱姆的颜色，正是蓝色。 后来，我听从了一位园丁先生的建议，踏上了去往人之国的旅途，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。那天我告辞故乡，也免不了与蓝的离别，它用它小小的身体蹭着我的手，那时候我没想过自己会回来，也没想到曾经的小不点，能成为现在史莱姆的王。 “这也是....史莱姆吗？” 芙芮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，对于史莱姆的印象只停留书本上的她来说，惊讶才是正常的。 “亚历克斯，她，是谁？” 芙芮一下子被吓得坐倒在地上。 “说...说...说话了！史莱姆会说话？！” 我很是奇怪，史莱姆不会人类或者林妖的语言，要明白它们的想法，只能通过接触它们身体来感受它们的律动，即便如此，没有接触过史莱姆的普通人也无法理解。 “你能听懂它们的语言？” “我...我不知道...” 蓝却像知道了什么一样，拖着庞大的身躯挪动到芙芮的身旁，用身体的凝胶塑造出一只模糊的手，慢慢的伸向她，随后在她的身前停止。 芙芮也伸出了自己的手，握住了蓝简陋的手，摇晃了两下。 蓝这次什么也没有说，连它们无声的语言都没有用，只是单纯的用那样奇怪的举动，就让芙芮明白了自己想要握手的意思。 “林妖，听见？” 我触摸着蓝，所以也理解了它传递的话语，但对于芙芮来说，似乎听见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。她仍然坐在地上，没敢起身。 “嗯...” “你，亚历克斯的朋友？” “算...算是吧。” “请你，站起来吧。” 芙芮犹犹豫豫地从地上爬起来，我看着蓝，即便史莱姆没有表情，我也能看出他的模样像是想到了什么。 “我，光凝体，名字，蓝。” “好的...蓝先生，我...我叫芙芮。” “朋友，不要害怕。” 蓝用之前那塑造出来的触手轻拍着芙芮的头，凝胶的质感十分弹润，芙芮似乎很快就被安慰了，和蓝的触手玩了起来。 “谢谢你，蓝先生” “喜欢，就好。” 看着她和被蓝的触手逗乐的样子，我有些想起自己曾经的模样。 “蓝，你好像已经看出来什么了。” “拜厄斯。” “她是拜厄斯？”   拜厄斯 在林妖语里的意思是“万物的倾听者”。这是一种自出生就带有的特殊体质，任何净化之地的种族都可能拥有的天赋，但大部分都在林妖的身上出现。 拥有这种体质的生命能够下意识地倾听其他生命的心声，自然而然地与其他种族交流，甚至理解它们内心的想法，可谓是本人不自觉的“读心术”。因此成为拜厄斯的个体往往都拥有极高的语言天赋，也是善于引导人心的大师。 林妖自诩最为圣洁的种族，喜欢隐居于山林之间，不与其他的种族接触，他们视这种行为玷污了他们的传统。拜厄斯虽然是天赐的祝福，但这种能力往往会让拥有者与其他生命接触更为频繁，所以在林妖之间，天选之子反而成为了天谴之人，拜厄斯也变成了诅咒的名字，林妖会尽可能避免那些被选中的孩子们与外界接触，并且禁止他们生育，以免血脉相传时把诅咒延续下来。 “难怪，这么一来也就说得通了...” 现在想想，之前芙芮比起其他林妖表现得反常的亲近，还有她自己那些独特的经历，都可能是因为泰拉赐给她的礼物——拜厄斯所带来的。 我相信蓝的眼光，史莱姆知识的传承无需像人类一样复杂的过程，只需要通过繁殖迭代，就能将记忆转给下一代。对于这样古老的种族来说，见证的奇迹远比任何种族都要多得多。 蓝也表现出了他的好奇，这对他来说，毕竟是难得一见的现象。 “你们在说什么呀？” 芙芮抱着蓝的手凑了过来，打断了我们的交谈。 “没什么，芙芮，你也许很有语言天赋呢。” “嘿嘿，都说了我很招小动物喜欢的。” 我没有道出真相，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命运的话，再回到那个没有亲人的家园里，恐怕就会陷入绝望了吧。 现在回头想想，带上这个女孩，也许也是被命运暗中指引的。   “蓝，你对这个东西有印象吗？” 我拿出那块西斯交付给我的水晶，比起之前在他手里的时候更为暗淡了几分，看来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。 “不” 这个回答让我多少有些失望，但这毕竟是魔法师的发明，没有印象才是正常的情况。 蓝还不愿意放弃，仔细的触碰着那块不规则的水晶，他似乎能感受到那上面流动的光泽。 “有线索，你们，跟着我。” 还没来得及回答，蓝突然就用它的触手把我们一下子举了起来，丢到了自己的背上。 “路，很难走，你们，抓紧。” “蓝先生，这是...” “蓝，你不会是要——” 我们话音未落，蓝已经将蓄力完毕，将整个身体弹向空中，那是史莱姆的跳跃，因为史莱姆没有四肢，就只能依靠这种原始的方式移动。 但蓝爆发的力量实在太大，巨大的压迫感从头顶袭来，尚未熟悉这种难受的感觉，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失重感，即便蓝的身体再大，稍有不慎也要从他身上摔下。我只能咬紧牙关，双手用力抓紧蓝的后背。 蓝就像巨兽在山间行动一般，发出恐怖的动静，山壁撞击的轰鸣声让本来安静的峡谷变得热闹起来，熟睡的史莱姆都醒了过来，我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些小家伙们正在蹦蹦跳跳，似乎因为蓝的气势都激动了起来。 他穿过了洞口的水帘，在两旁的山坡间不断飞跃，两边的场景时高时低，地面也离我们时近时远。山坡上的草地与树林极速向后略过。他越跳越高，最后在整片峡谷最高的山崖上停了下来。 我从蓝的背上一跃而下，芙芮则已经晕头转向，从蓝的身上摔了下来，我记得她之前说过自己很不习惯骑着坐骑赶路，现在算是见识到了。 “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，和以前一样活力四射。” 从这里可以俯视到整个峡谷的全貌，不得不承认蓝弹跳力的恐怖，瞬息之间就能把我们带到这样的高度。 “难道史莱姆都不会衰老吗？” 奇怪的是，当我问到这句话的时候，蓝却没有反应，好像装作没有听见一样。 “这里......到底是什么地方....” 芙芮从地上爬了起来，她的双腿还在发抖，站也站不稳。 “好壮观...” 的确如她所说，这里我也没有来过，这样的高度，想来要不是晴空万里，已经能够触碰到云朵了。 蓝指了指天边的太阳，我才反应过来。 这里是不仅仅是山间的至高点，同时还正好面对着永恒的黎明。 “这里，名字，迎光之崖。” 蓝不会给这些地方命名，大概是园丁先生起的，他一直都这样，生活带着诗意，充满神秘的色彩。 “迎光之崖...好名字。” 蓝带着我们向太阳的方向前进着，在那里，我们看见了向阳花，一直延伸到山崖的尽头，日出的阳光并不刺眼，只有温暖。 “奇怪......已经过去了这么久，怎么时间还是早晨？” 她终于察觉到了这种异常，而也正是这种异常让我把这片地方与“纯粹的光”联系起来，同时也是史莱姆们翻越千山万水最后在这里停下脚步的原因。 黏液峡谷的时间，是静止的。 也许是某种天然的魔法，或者更加难以理解的秘术，但这里的时间就是不会流动，永远停止在黎明的那一刻，从我醒来的那天起就是如此。正是因为这样，史莱姆才能永远吸收阳光，得到在别的地方无法接受到的滋养。 此刻眼前射过来的阳光汇聚成一道光束，就像是西斯所展现的魔法那样，但十分柔和，没有任何的穿透力，也不会灼烧皮肤。 西斯的水晶也在手中隐隐发亮，我记得他再临走之前告诉过我，这样的反应代表周围有能够吸收的光。 现在看来，我的猜测完全正确。 由于停止的时间，阳光总会照向同一个方向，就像现在看到的那样，百年以来，甚至千年以来的阳光已经形成了光的通道，径直向着我们传输着最为纯粹的能量。 我举起水晶，对准了那条光路，阳光从镜面折射出七彩的射线，向各个方向发散而去，一直远照到山下的景色，很远很远。 刺眼的光芒弄得我睁不开眼，但手中的水晶一刻不停地震动着，我只能闭紧自己的眼睛，用两只手来稳定它，一段时间过后，一切重新平稳了下来。 “成功了...吗？” 芙芮还没能睁开自己的眼睛，只好询问我。 光芒并没有消失，但此时已经不再那么刺眼，我透过那斑斓的颜色之中似乎看到了另一番景象，那是...另一个自己。 但这奇怪的现象只有一瞬，片刻之后便已消失，水晶也重新黯淡了下来。 “算是吧。” 我仔细观察着水晶的变化，似乎比起原来透明的镜面上，多出了一份彩色的光晕。 “亚历克斯，看天上！” 抬头看去，碧蓝的天空中多了一道黯淡的彩虹，在阳光的影响下忽隐忽现，似乎是刚才的魔法引发了自然现象。 芙芮的眼中充满了憧憬，那是她在大树的枝叶下从未见过的天象。 “好美啊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