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：新生.md 6.9 KB
title: "第十四章：新生" date: "2024-12-09" categories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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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山的路上，我们路过破旧的屋檐。
“原来这里也有其他人类？”
芙芮似乎十分想见见房屋的主人，但那是园丁先生的居所，那位老人已经离开了。
脑海中浮现山崖上的那些向阳花，我突然想起，以前在这里隐居的园丁先生，总会提到他来山坡上修剪他的花，现在却让我奇怪，白发鬓鬓的他怎么能爬到这么高的地方？
可惜已经无从确认了，那位老人在我启程不久之后也相继离开了黏液峡谷，听蓝说，他最终还是习惯不了过这么清闲的生活，选择回归到人群中去了。
我们再次回到洞口的瀑布，那里已经围拢了好多小小的史莱姆，在他们如欢庆一样的跳跃中，蓝再次挪回到了他之前的位置，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王座。
“蓝先生，我听其他史莱姆说，您已经很久没有活动了。”
芙芮能直接听见他们的语言，自然能知道他们在庆祝什么。
“他们似乎都为您感到高兴呢。”
蓝没有言语，自从我问了蓝关于他寿命的那句话后，他就一直沉默不语。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他在隐瞒什么。
虽然很想和老朋友再叙叙旧，但任务紧急，也许另一边亡灵已经向着罗兰城和密林倾巢而出了，我们必须尽快赶去与西斯会和。
“你们，要离开？”
“嗯，战事要紧，没时间叙旧了。”
“我，跟，你们，一起。”
“真的？为什么？”
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只是慢慢移动到了他的同胞们身边。
“蓝，你真的坚持了很久了。”
史莱姆每增长到一定体型，就会自我分裂，这是它们繁衍后代的行为，它们往往会分裂成很多个，每个小史莱姆都会分到一部分母体的记忆。然而如果不想分裂的话，身体就会不断长大，行动就会越来越不便，最终因为自己的重量而难以移动。
即便如此，体型仍然是它们最为重视的，体型越大的史莱姆地位就越高，同族最大的史莱姆会被供奉为王，一般来说，在当上王之后史莱姆就会选择为了繁衍而分裂。
蓝早已成为了史莱姆的王，可是他却没有分裂，依然不断成长着，他放弃了以前的自由，选择了背负起这份沉重，就为了等待某一天。
等待某个人去见证。
“亚历克斯，我，做到了。”
“让你久等了。”
我张开双臂，紧紧的拥抱他，就像几年前的我们一样，互相依偎。
我从未说过我会回到这里，但他决定等下去。
史莱姆的一生没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意义，因为下一代会继承它们的一切，就像是它们自己的复制一样。
但蓝对我来说，是独一无二的。
蓝的身体突然莫名的颤动起来，我能看出他有些痛苦的模样，但通过手掌传递给我的却只有解脱。
他身旁的同胞们也已经在欢腾的跳跃着，都在等待下一刻的到来。
“蓝先生，你怎么了？”
芙芮有些害怕，她虽然不懂其他史莱姆在蓝的身旁庆祝什么，但她已经下意识的担忧起来。
“别担心，芙芮，他只是到了新生的时候。”
蓝就在我们的眼前慢慢萎缩，融化，最终变成没有活性的凝胶。
蓝死了，也许早该如此，他的一生已经走过了光凝体无法经历的岁月，没有奇迹能够支撑到永远，现在，能够还给他的只有安息。
我没有感到悲伤，因为眼前诞生了崭新的生命。
蓝的子孙们，十几个小小的史莱姆从凝胶中钻了出来，它们是蓝顽强的生命力的证明，蓝最后的使命。
“蓝先生...分裂了吗？”
芙芮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却有些难过。
人们从书上了解史莱姆的分裂，但他们会明白，分裂其实与人类的死亡，是等价的。而当他们见证到这一切的时候，往往难以接受，因为分裂对于史莱姆来说是多么平常，死亡对于人类的意义却是如此非凡。
“不必难过，这也是生命的过程。”
“为什么...为什么不选择再活的久一些呢。”
是啊，为什么不活的更久一些呢，就算身体无法像以前一样自由，但如果是人类的话，肯定会选择活下去的，哪怕疾病，哪怕伤残，只要活着就一定有意义。
我也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，但蓝给我的回答却是不理解。
为什么要活的更久一点？
当时我想了很多理由，亲人，朋友，未曾见过的世界，只要仍有生命，就能创造出价值。可是我却没办法向蓝诉说这些，毕竟他没有双手，没有五感，弹软的身体甚至无法捧起面前的泥土。
没有文明，没有创造的能力，哪怕等到它们体型长大，能够使出力量的时候，自身也会变得难以行动。历史上它们消失了，但世界甚至没有留下它们的痕迹，它们明明是存在最久的生命，却仿佛没有存在过。
分裂对于它们来说，是唯一的意义。这种既可悲又无聊的事实，人类是不会理解的，但就是因为它们把这可悲又无聊的东西当作光荣，才使得弱小的它们繁衍下来，生生不息。
我不想给芙芮这样的回答，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，看那些新生儿向外跃跃欲试，展露各自的活力。
也许是因为蓝对它们的托付，其他的史莱姆也十分关照这些孩子，一个个分别带领着它们离开蓝的王座，回到自己的洞穴里去了。而最后留下的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，蓝色的身影，就像最初遇到我的时候那样，围绕在我的身边。
“这是...蓝先生？蓝先生还活着？”
我刚准备触碰这只史莱姆的时候，信息就已经传达了过来。
“亚，历，克，斯。”
蓝的记忆分散到了他的子孙之中，而关于我的记忆，看来是留在了这一只里面。
“原来如此，他是想让我带你走吗...”
虽然蓝已经不在了，但他仍然存活于我的记忆中，而我也存在于他的记忆里，因此他用这样的办法，将自己带到了我的身边。
“蓝，你真的很了不起......”
我托起这只史莱姆，将它放到了我的肩上。
“欢迎回来，蓝。”
迎着黎明的曙光，再一次离开故乡，去往人之国，但这一次不再是作为流浪者，而有重要的使命在身。我拿出随身携带的沙漏，正好翻转了一百二十次，整整十五个日夜。也许在遥远的罗兰城，西斯的预兆已经应验，新一轮的亡灵战争即将拉开序幕。
芙芮回头看了看山间的风景，似乎还有些不舍。
“等一切都结束了，我们会回来的。”
“三个人一起吗？”
我愣了一下，看了看前面还在一蹦一跳的蓝，他似乎没有听到。
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，就像蓝之前做的那样。
“没错，三个人一起。”